虛擬世界中的心理學實驗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 : Cyberspace may overcome ethical constraints in experiments

UCL 最近發表了一份研究成果，Dept. of Computer Science 利用電腦虛擬人物，來驗證 Stanley Milgram 在1960年代對於「服從」(obedience) 行為的研究。

我大學時對這個系列的研究進行過 review，因為這個研究的結果雖然頗具意義，但是由於實驗過程造成了許多受試者的心理創傷，而引發了學者們對關於「人類行為」研究倫理上的探討。之後，進而成立了「人類受試者委員會」 (Human Subject Committee, 我知道這個翻譯很爛，but whatever) ，自此以降凡是以人類為受試者的研究（通常是心理學研究），都必須通過此委員會的審核才能進行，否則研究結果不予承認。

在此先簡述一下 Milgram 當年的研究（從我大學的報告 copy 下來再編修的）：

本研究在實驗室的情境下，探討破壞性的服從行為。

首先，受試者連同另一名受害者一同進入實驗室，被告知這是個兩人同時進行，關於「懲罰與學習」的研究，並和受害者進行抽籤，決定在實驗進行的過程中誰當教導者，誰當學習者。（由於受害者是實驗者的同謀，因此經由作弊，受試者總是當教導者。）

接下來，兩人進入不同的房間，看不見彼此，受試者被要求教導在隔壁房間的受害者記憶一些字彙，並在學習階段結束後，給予四選一的測驗。如果學習者在測驗中答錯的話，受試者會在實驗者的要求下，對受害者加以電擊，並依錯誤的次數增加電擊強度。

電擊的強度由15伏特到450伏特，每15伏特為間隔，共有30種強度，分類為：

1.輕微電擊（Slight Shock）
2.中度電擊（Moderate Shock）
3.強度電擊（Strong Shock）
4.高強度電擊（Very Strong Shock）
5.強烈電擊（Intense Shock）
6.極強烈電擊（Extreme Intensity Shock）
7.危險：嚴重電擊（Danger：Severe Shock）
8.X X X
9.X X X

這裡有個小小的 trick：受害者其實並未真的接受到電擊，但是會裝作受到電擊。在進行到300伏特後，受害者會撞擊牆壁，讓受試者聽見，並且持續一段時間不作答（就是演得很慘的意思啦）。

這個實驗所測量的主要變項，是受試者在進行到哪種電擊的強度時，會拒絕再對受害人施予電擊。在進行實驗之前，受試者被告知他可以在實驗的任何時刻拒絕進行下去，而且不會損失他的權益（酬勞），因此，實驗者本身只是一個中性的權威，對受試者並沒有強制力。

實驗的結果相當出人意表。

首先，在沒有強制性權威、受害者明顯表現出痛苦的情況下，40名受試者當中有26人（65%）進行完所有 30 種強度的電擊。
其次，是受試者在進行實驗中所產生的緊張及各種壓力症狀，包括：顫抖、冒汗、及歇斯底里的笑….等。
Milgram 認為，雖然實驗本身並未將實驗者塑造成絕對的權威，但實驗本身的背景，例如：耶魯大學的聲譽、受試者領取酬勞自覺有責任完成實驗等，都會增強實驗者的權威性；而實驗者強調受害者「只會極端疼痛，不會造成永久傷害」，以及受試者認為受害者是自願參加、且在公平機會下抽到當學習者的，種種原因都加強了受試者願意服從的機會。
另外，作者對受試者在實驗中所產生的壓力症狀，也做了一些討論。他認為這些壓力來自於「命令」與「自身意願」相衝突所產生，雖然大多數人最後選擇服從權威，但從事該行為仍是違反其意志的，才產生各種壓力的症狀。

這個研究引起爭議的焦點在於：受試者事先並不知道隔壁遭受電擊的受害者其實是假裝的。當這些人事後想起自己所做出的殘酷行為時，問題就發生了，有些參與實驗的受試者之後甚至接受了多年的心理輔導，遲遲不能走出這個陰影。已因此，這種「極端情境」的研究在接下來的40年裡，原則上是被禁止的（也有人說，所以這40年的社會心理學研究都沒什麼重要、有重大 imapct 的發現）。

囉唆了一堆歷史，來看看 40 年後的現在， 21 世紀之高科技版 obedience research。基本上，UCL 進行的是完全一樣的實驗，唯一的不同是這回「受害者」是個虛擬人物，所以受試者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想當然耳，決定要「電到底」比例也比 Milgram 的研究來得高囉）；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有部分受試者拒絕對這個虛擬人物進行某種強度以上的電擊懲罰。撇開實驗結果的心理學詮釋不談，UCL 研究人員主要的目的，在於展示利用虛擬情境進行這種「極端情境」研究的可行性，以及避免研究倫理上爭議的可能性。

我個人是覺得，這種新的研究方法當然是立意良好，可以為「實驗設計基本教義派」找出新的道路，不過我個人覺得投入研究新的統計、機率模型的投資報酬率較高，讓研究人員可以用不完整的（＝世界上大部分的）資料做出適度的推論。當然，我相信實驗設計的重要性，以及在這方面適度訓練對於邏輯、理性思考的幫助；然而實驗室研究在概化（generalization）上遭遇的困難，以及實驗過程中種種我們以為控制了、其實卻沒有的隱藏變項，終究還是要用比較 powerful 的統計模型來輔助。

Anyway，可以幫 Computer Science 找到更多的就業機會，總算也是好事一樁 ;-D

[Some reference about history]

Milgram, S.(1963). Behavioral study of obedience. Journal of Abnormal and Social Psychology, 67, 371-378.

Blass, T.(1991). Understanding behavior in the Milgram obedience experiment: the role of personality, situations, and their interaction.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3, 398-413.